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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叫她起來了,夏依依滿懷期待地回頭看去,然而,出現的不是李姐,也不是林管家,而是一個年輕男人。

來人匆匆把兩個熱乎乎的包子塞到她手裏,不等她反應過來,對方就消失在了門口。

這是做好事不留名麽?好歹也讓我看清你長什麽樣啊!夏依依望著空空如也的祠堂大門無奈道。

包子溫熱松軟,散發出誘人的肉香味。夏依依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她捧起包子剛想一口咬下去,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掰開來仔細一看頓時傻眼了:香菇!肉餡裏竟然放了香菇!

哎,哪怕送個饅頭也好啊!對香菇嚴重過敏的夏依依欲哭無淚。

可能是被包子的肉香味吸引,一只大黃狗跑了過來,夏依依順手將包子扔給了大黃狗,咽著口水看它大快朵頤。

眼皮越來越重,夏依依跪在地上不知不覺釣起魚來。可樂雞翅、油燜大蝦、紅燒牛肉……

六花美男

“瘋丫頭,瘋丫頭……”

一個人把她從美夢中叫醒。夏依依擦了擦滿臉的口水,這才看清面前站著林管家。

“回去睡吧,太太讓你起來了。”林管家說。

“哦。”夏依依迷迷糊糊應了一聲,緩了老半天才反應過來。

舊傷加新傷,這次她光從地上爬起來就費了好大的勁。兩條腿簡直都不是自己的了,夏依依靠在墻上又是揉又是搓的,折騰了好一會才一瘸一拐地走出祠堂。

在祠堂裏毫無時間觀念,一出去才發現已是皓月當空。走過長長的過道,旁邊男丁們住的房子居然連一點燈火都沒有了。心裏感激給她送包子的人,夏依依朝那些黑漆漆的房間看了好幾眼。

狠心的老太婆!路過花園,看到大太太氣派的房子時,她忍不住在心裏暗罵。

後面的院子裏既沒有燈光,也沒有一點聲音。夏依依看了看自己住的房間,又回頭看了看身後,徑直走向了水井邊。

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不用逃出去了,反正出去她也不一定能找到之前那條小河,在哪死還不是死,死在這口井裏更好,讓沈家這些欺負過她的混蛋們天天做惡夢去!

井水在月光下發出如鬼魅般幽幽的光,夏依依探了探頭,還是有點膽怯。

自己不會游泳,跳下去肯定是必死無疑的,問題是,萬一回不到2016怎麽辦?

回不去就回不去,大不了再穿越到別的地方,最壞也就一死,在這個破地方當丫頭還不如死了好!

夏依依眼睛一閉心一橫,剛想往下跳,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你做什麽?”

這個聲音幹凈急促,音量並不大,但在安靜的午夜不亞於一記響雷。夏依依嚇得渾身一震,差點直接一頭栽進井裏。

你妹!又是哪個吃飽了沒事幹的,大半夜不睡覺跑這來管什麽閑事?她沒好氣地轉頭,“關你……”

我去!天上掉下個花美男?!

月光下,一個高挑清瘦的少年站在巷口,他身穿一襲月白長衫,腳上是青色布鞋,短發烏黑整齊,襯得一張臉龐像女孩子一樣白晳秀氣。雖然月光朦朧,看不清他的五官,但他就那樣安安靜靜地站著,給人一種俊逸清雅的感覺。

“安靜的美男子”,這個21世紀的短語簡直是為他創造的。

夏依依心裏的怒火和勇氣瞬間不見了蹤影,她秒變花癡,楞楞地瞪著對方好一會才信口開河道:“我在賞月。”

沒錯,她就是在賞月!一定是月光給這個男孩子披上了一件清冷的外衣,他看起來那麽空靈俊逸,就像從月亮裏走出來的花美男。

“月亮在天上。”沈慕晨冷冷道。

他很清楚,她剛才並不是在賞月,而是想投井!

夏依依語塞。

目光無意間落到水井上,她立刻靈機一動,“千江有水千江月,我在看水裏的月亮。”

“你知道千江有水千江月,萬裏無雲萬裏天?”這是一句偈語,他也是在書上看到的。這個小丫頭怎麽會知道這句話?沈慕晨情不自禁地朝夏依依走了過去,神色有些驚訝。

她哪知道什麽萬裏無雲萬裏天啊,前一句都不記得是在哪看到的了。

“聽……聽過。”夏依依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你叫什麽?”沈慕晨在離她兩三步遠的地方站定,一雙幽深的眸子直直地望著她。

這個丫頭他似乎從來沒見過。

離得這麽近,夏依依比較清楚地看到了對方的臉:這張臉有些蒼白削瘦,一對劍眉如潑墨般烏黑濃密,眉毛下那雙狹長的眼睛比院裏這口水井還要幽深,目光似凝聚了月輝般清冷淡然。他的鼻梁很高,嘴唇薄薄的,帶點微微上揚的弧度。那樣冷峻的眉眼配上這天然帶笑的唇,給人一種不敢接近而又忍不住想要接近的感覺。

民國帥哥顏值很高嘛!這樣的花美男讓夏依依心跳加速,她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夏依依,楊柳依依的依依。”

“你認識字?”沈慕晨問道。

他的語氣無比詫異。

這下夏依依反應過來了:這裏是民國啊,她是瘋丫頭,不是什麽夏依依!

可是,話已經說出口了……

夏依依含糊道:“以前學過一些。”

不對啊,這家夥既然在這個院子裏,那他就應該是沈家的人,怎麽會不認識瘋丫頭呢?夏依依皺了皺眉,“你是誰啊?”

“你不認識我?”沈慕晨擡眼打量她。果然是新來的丫頭,居然連他都認識!

“你不也不認識我嘛!”想到自己一身粗衣,夏依依不禁自卑,反擊道。說完她突然想了起來:今天挨了李姐20巴掌,現在臉還是腫的,不要說別人了,估計瘋丫頭她親媽都不一定能認出她來。

哎!真是被打成豬頭了,這腦袋!夏依依懊惱得想敲死自己。

“你來沈家多久了?”沈慕城隨口問道。

兩天。

不對,她是瘋丫頭!

可她根本不知道瘋丫頭來了多久了啊!

夏依依低著頭,一張腫臉青紅不定。

“我看你應該沒來幾天吧?”沈慕城淡然道:“你既然念過書,應該知道身體發膚授之父母,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是大不孝!”

小小年紀竟然有輕生的念頭!

他的語氣帶著責備。

她有說要放棄自己的生命嗎?生活如此美好(她之前的生活),她怎麽舍得放棄?她放棄的是這裏不屬於她的生活,既不屬於她也一點都不美好,為什麽不能放棄?

夏依依看著對方淡漠中帶了一絲嚴肅的臉,“眼見不一定為真!你怎麽知道我放棄不是為了得到?”

不離開這裏怎麽能回到2016?

不放棄瘋丫頭的身體怎麽能擺脫這個該死的下人身份?

“哎!”姐的世界不是你們這些百年前的人能懂的!夏依依輕輕搖了搖頭。

她此刻的身份作出這種表現充滿了少年老成的滑稽感。

沈慕晨覺得有趣,想想那句“眼見不一定為真”,反倒以為自己真的誤會了,一下也面色柔和下來,“你準備放棄什麽,又想得到什麽?你確定放棄之後就一定能得到嗎?”

七回不去了

這似乎是個哲學題。夏依依也開始在心裏盤算起來:她家住在16樓,從那個高度掉下去就算沒摔成肉餅也不可能救活了。現在的行為只有兩個結果:要麽死;要麽再穿越到別的時空去。先不說再穿越的機會有多大,就算真的再穿越,就一定能比現在好嗎?萬一穿成了一個又老又醜還沒有錢的老太婆,或者又老又醜還沒有錢的男人的老婆,那怎麽辦?

難道要留在這裏?

不行不行!她在這裏是個只會受人欺負的小丫頭,來了不到兩天就只剩下半條命了,要再呆下去剩下那半條命也得送在這裏!再說了,她要留在這裏老爸老媽怎麽辦?他們就她這麽一個孩子,沒有了她,他們該怎麽活?

口口聲聲想著逃離,其實夏依依心裏真正希望的並不是穿越到別的時空去,而是回到自己生活的時代,回到父母身邊。現在確定回不去了,她的心一下就亂了。

沈默,凝眉,咬唇……

面前的小丫頭似乎陷入了沈思。

沈慕晨淡淡一笑:“你答不出來了?”

“放棄是為了得到”,這可不是一個小丫頭能說出來的話!她估計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吧?

“我要睡覺了!”夏依依心亂如麻,哪還有心情跟什麽花美男玩問答游戲,她看也沒看他一下,丟下這句話便走了。

直到那個小小的身影走進房間,沈慕晨才回收目光。想到她並非尋死,他倒也釋然了。

饒有興致地踱到水井邊,探頭看了看水裏那輪明月,“千江有水千江月。”他勾起唇畔喃喃道。

迷迷糊糊間,夏依依仿佛回到了原先的生活: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她看見自己躺在花瓣鋪成的床上,面容安詳,像是睡過去了。

周圍全是她認識的人,老爸老媽默默抹著眼淚,他們互相攙扶依靠,平靜地跟她告別。其他人也一一走到她面前,所有人都帶著真誠的祈禱,願她在另一個世界幸福快樂。

“依依,爸爸媽媽會照顧好自己的,你放心吧!”

“依依,我們會想你的!”

“……”

回不去了!夏依依像個隱形的旁觀者,看著自己一點點從那個世界消失……

“瘋丫頭,起床了!”

在杏兒的呼喚聲中,夏依依輕輕睜開眼睛,兩行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角滑落,“我回不去了!”

回不去21世紀,回不去2016了!

夏大富、張紅英、夏記便利店,都跟她沒有關系了!

“瘋丫頭,你是不是做夢了?”杏兒捏著編了一半的辮子走到她面前,一張小臉寫滿關切。

是做夢嗎?她在21世紀的生活全都是一場夢?她本來就是這裏的丫頭下人,只是做了一場超越時代的夢?夏依依揉了揉眼睛:面黃肌瘦的小丫頭,狹窄昏暗的房間,破舊簡陋的床鋪……一切都是這麽真實,仿佛她之前的經歷真的只是一場夢。

“趕緊起來吧,晚了紀嫂子又要鬼叫了。”杏兒已經梳好了頭發,站在一邊提醒道。

這一切都是真實的,紀嫂子是真實的,她的雞毛撣子也是真實的!夏依依迅速從床上跳下來,“今天要打掃哪裏?”

一個女孩端著臉盆從外面走進來,望著她笑了笑,“瘋丫頭,今天起來的挺早啊。”

這是沈家大少爺房裏的芝蘭,杏兒告訴過她。前天睡得早,昨天又起得晚,回來得也晚,夏依依還沒跟這個女孩打過照面。女孩大概16、7歲的樣子,五官端正,不算特別漂亮,但看起來純樸可親,笑容十分溫和。

她也回了個笑,“早。”

“還不是那些地方!”杏兒拿上了洗臉布和盆子,拉拉她的手,“我們去打水洗臉吧。”

院子裏,天還沒有大亮。廚房上空炊煙裊裊,周大娘應該在準備早飯了。還有好幾個女孩在井邊梳洗,夏依依看到了長辮子的春桃和前天在飯桌上取笑過她的琴兒,也看到了討厭的鳳丫。

“砰”,誰的臉盆掉在地上了。

夏依依循著聲音望去,只見芳妮站在角落一臉驚恐地望著自己,臉盆倒扣在她腳上,水濺了一身,而她卻像毫無知覺。

這貨怎麽每次看見自己都跟見了鬼似的?夏依依覺得莫名其妙。

“瘋丫頭起來了。”周大娘端著一盆水從廚房出來,笑意盈盈道。

夏依依知道“瘋丫頭”這個稱呼現在屬於她了,她也記得周大娘的恩情,面露感激道:“周大娘,早上好!”

“喲,瘋丫頭還會說早上好了?”琴兒嘲諷的聲音傳來。

“說早上好算什麽啊,還會罵人呢!”鳳丫緊跟著也開口了。

賤人就是賤人!夏依依在腹誹中腦補了一百種處死這兩個賤人的場景。

杏兒放下臉盆,夏依依便自告奮勇去打水。一上井臺,她突然就想起了昨晚那個花美男,那個身影才浮現,只聽周大娘又溫和地說了一句:“瘋丫頭,幹活用點心,別再挨打了啊。”

“誒。”夏依依溫順地點頭。

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周大娘不僅是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輩,更像一個關懷備至的親人,她很自然地聽她的話。

膝蓋疼得蹲都蹲不下去,夏依依只好撅著屁股洗臉,盆裏映出的臉還是腫的。挽起衣袖,手臂上也全都是瘀痕,除了昨天的新傷,還隱約可見一些舊傷的痕跡。很顯然,這瘋丫頭是個軟柿子、受氣包,自己這兩天的遭遇正是拜她軟弱的個性所賜。

說不定瘋丫頭是被這些人欺負得跳河自殺而不是掉進了河裏,也正是因為這樣自己才得到了她這俱身體。現在得到了她的身體,也繼承了她的命運,一來就挨了幾頓打不說,今後的日子肯定也不會好過。

反正回不去了,夏依依覺得與其冒險去賭不確定的再穿越,還不如好好在這裏呆下去。她是受過十來年正規教育、見識過21世紀文明的夏依依,不是13歲的下人瘋丫頭,她一定可以憑自己的努力改變命運!

八阿福死了

洗完臉,趁著還有一點時間,夏依依決定把自己好好收拾一下。

這就是他們說的瘋丫頭啊?捧著鏡子,夏依依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臉:和杏兒柔弱的模樣不同,她這張臉透著一股子倔強,或者說是一股野性:臉龐是鵝蛋形的。眉毛又黑又密,像男孩子一樣。眼睛不算太大,但黑白分明,有著兒童天生的純凈清澈。鼻子不算好看也不難看。嘴唇厚薄適中,微微上揚的嘴角倒是透出一點少女的嬌俏。

梳好頭發,她又給自己換上了一身幹凈的衣服。雖然還是一副簡陋的下人裝扮,但從這俱身體上,夏依依看到了屬於自己的東西:自信和勇敢。

沒錯,她是夏依依,她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今天才是真正的開始,夏依依知道了作為瘋丫頭自己每天的工作內容,也大致了解了整個沈家的運作流程。

早上分配給她的任務是打掃堂屋,不知是之前的瘋丫頭太弱雞,還是因為她昨天受了罰,林管家今天一直在旁邊親自監督。

其實就算沒有人監督,夏依依也會認真工作的,因為不挨打是改變命運的第一步,她以後不會輕易讓人抓到可以欺負她的把柄了。

夏依依畢竟不是真正的瘋丫頭,而且完全不了解瘋丫頭的秉性習慣,不管她怎麽小心,難免會露出破綻,這一點在林管家臉上就可以看出來。鮮少做家務的夏依依在打掃的過程中被林管家指出了很多問題,然而林管家並沒有過於責備,相反,他的眼神總帶著一絲疑惑和驚訝,似乎夏依依糟糕的表現很讓他意外。

打掃完便是去廚房幫忙。

一回到後院,杏兒便一臉沮喪地對她說道:“阿福死了。”

誰是阿福啊?夏依依想問又不敢問。

“虎子哥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難過,他最喜歡阿福了。”杏兒繼續說道。

“虎子還不知道啊?那你是怎麽知道的?”夏依依問了個比較保險的問題。

“今天是我打掃祠堂啊,早上一去就看到阿福躺在地上,嘴裏都是血。我去叫林管家,他看了之後說,阿福可能是吃了被人下藥的死老鼠。”杏兒越說越難過,眼裏泛起了淚光。

吃死老鼠?阿福是只貓?!

尼瑪,她還以為阿福是個人呢!

夏依依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杏兒,正好周大娘喚她們幹活,兩個人也就沒有再說什麽了。

中午沈家大少爺還是在自己的房間吃飯,他吃飯的時候有芝蘭在旁邊侍候,虎子沒事也跑來後院找杏兒和夏依依玩。

“哎,阿福竟然死了!”虎子嘆息道:“我還攢了好幾塊肉骨頭準備給它呢。”

他濃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原本活潑靈動的黑眼珠,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夏依依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

杏兒也跟著嘆息了一聲,小手握著虎子的手安慰道:“虎子哥,別難過了。林管家說過幾天還會買別的狗回來。”

阿福原來是只狗?!

夏依依才明白過來,杏兒提議道:“我們去玩吃子吧。”

吃子又是神馬啊?那條大黃狗的輪廓還來不及浮現,夏依依的註意力又被新的事物轉移。

跟著他們來到井臺邊,三個人剛蹲下,虎子突然問道:“早上大少爺問我家裏是不是來了個新丫頭,你們誰聽說來新丫頭了嗎?”

“沒有。”杏兒老老實實地搖頭。

夏依依畢竟不是13歲,一下就聽出了端倪,心裏一驚:昨晚在井臺邊跟她說話的花美男難道是沈家大少爺?話說他那身行頭和氣質確實不像個下人。

她真是個豬啊,昨天聊來聊去也沒問到那家夥叫什麽。

暈,她好像還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人家了!

從今早決定留在這裏之後,夏依依就開始謹言慎行。

現在事關自己,她不得不弄清楚。

考慮了一下,夏依依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大少爺不是都病了好多天了嘛,怎麽會問什麽新丫頭啊?”

虎子在和杏兒精心挑選大小一致的石頭,頭也不擡道:“不知道,我說沒來新丫頭,大少爺就沒再問了。”

“那大少爺的身體好了嗎?”夏依依又問。

那家夥既然問起了新丫頭,不會突然出現來找她吧?她的臉雖然比昨天好多了,但也不見得不會被認出,要是完全消腫應該就沒事了。

親愛的菩薩上帝啊,請保佑花美男這幾天不要出來吧!等他認不出她了,她就死不承認自己見過他。

“本來已經好了,聽說昨晚又著了涼。”杏兒已經弄好了石頭,虎子邊說邊吆喝,“開始了,開始了!”

瘋丫頭、杏兒、虎子,他們三個是沈家年齡最小的下人,平時都聚在一起玩鬧。雖然瘋丫頭已經不是原來的瘋丫頭了,但那兩個小家夥畢竟年紀太小,沒有察覺到有什麽異樣,依然把夏依依當成他們親密無間的小夥伴。

在跟這兩個小家夥互動的過程中,夏依依漸漸知道了很多信息:沈老爺有兩兄弟,大房在城裏經營茶莊;他自己則是一個文人,如今在政府部門掛了個顧問的閑職,主要靠祖產田莊生活;除了兩個兒子,沈老爺還有一個女兒——沈慕嫻,去年嫁出去了。

瘋丫頭之所以叫瘋丫頭是因為腦子不太好,今年年初被哥哥嫂子賣到沈家的;杏兒也是沈家買的,才來兩個月;虎子還有一個哥哥——大風,他是沈老爺的車夫;鳳丫和紀嫂子是姑嫂,而紀嫂子又跟沈家沾親帶故;三姨太之前是個戲子……

除了這些雞零狗碎的東西,她了解到的最重要的信息是:沈家大少爺叫沈慕晨,今年17歲,從小體弱多病,被算命先生說活不過20。

夏依依是無神論者,也不信什麽狗屁算命先生。在她的印象裏,沈慕晨就一個字:帥。帥得不要不要的!開玩笑,這麽帥的人怎麽可能短命?雖然21世紀的文明也無法證明帥跟長壽有什麽關系,但她就是這麽認為的。

有一點令夏依依不解的是:芳妮好像很怕她,見了她總躲得遠遠的,連三姨太似乎也在躲著她。

從踏進沈家的那天夏依依就覺得這兩主仆有點神經兮兮的,現在更加覺得了。

在夏依依的聰明機智下,瘋丫頭這段時間沒有再挨打,臉恢覆了正常,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同時她裝傻也裝的很成功,幾乎沒有引起懷疑,當然,這跟瘋丫頭除了被人欺負根本沒什麽人在意有關。

話說回來,夏依依可不是一個特別安分守己的人,更不是聖母婊。之前都有哪些人欺負過瘋丫頭她管不著,但欺負過她夏依依的,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既然她留下來了,當然要找他們討回來!

九收拾兩姑嫂

悠長的夏日午後,趁宅子裏的人都在睡午覺,夏依依袖子裏藏著從廚房找來的剪刀,悄悄走到了沈家人晾衣服的地方。她挑了件顏色最艷麗的旗袍,用剪刀在上面劃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然後故意弄出撕扯的痕跡……

晚飯開始了,各房的丫頭們輪流來廚房傳菜。

“誒,你們聽到了嗎?紀嫂子在三姨太的院子裏吵架呢!”二姨太房裏的琴兒興高采烈道。

二姨太向來跟三姨太不對付,兩個人只要有機會就恨不得踩對方兩腳,連帶著房裏的丫頭們也是這樣。

那件旗袍果然是三姨太的!夏依依抿了抿唇,不動聲色地盯著竈堂裏暗紅的火星。

杏兒好奇地起身問道:“她們為什麽吵啊?”

“衣服破了唄。”大太太房裏的春桃接過去道:“芳妮說三姨太的旗袍被紀嫂子洗破了,紀嫂子卻說本來就是破的。三個人還鬧到大太太那裏去,讓李姐給打發了。”

“最後怎麽說的?”琴兒問道。

“說是林管家扣了紀嫂子一個月工錢補償給三姨太,可三姨太嫌這個懲罰不夠。”春桃撇了撇嘴道。

周大娘笑道:“三個女人一臺戲,今天沈家的名角都聚到一起了。”

還真是呢!三姨太之前是戲子,芳妮也是她從戲班裏帶出來的,而紀嫂子又是出了名的兇悍,可不是群英薈萃嘛!

話說那兩主仆跟她這個業餘的話劇演員還算半個同行呢。

夏依依暗自好笑。

看到鳳丫進來,夏依依這才擡起頭來,“周大娘,哪裏唱戲了?”

她的表情一派天真,惹得廚房裏的人同時抿嘴笑了起來。

下人們吃飯的時候,紀嫂子一張錐子臉比鍋底還黑,進門就跟芳妮兩個人你瞪我我瞪你,連搶菜都沒有往日積極了。有人知道是怎麽回事,有人卻不知道,不知誰問了一下,沒說幾句話兩個人又吵了起來,再加上鳳丫的幫忙,三個人差點大打出手。一餐飯吃得雞飛狗跳,場面那叫一個熱鬧啊!

夏依依覺得三姨太說得沒錯:扣一個月工錢不夠。根本不夠!

沈家各房都有自己的丫頭,堂屋、花廳、書房和祠堂這些公共區域則是由打雜的小丫頭們打掃。清早所有下人都在院子裏集合,聽林管家布置任務或者傳達什麽事情,接下來便是各自開始一天的工作。

夏依依打掃了幾次書房,對書房的結構和擺設都很熟悉了。有一排書架是靠窗的,窗子正對著沈家祠堂,書架上有一個看起來十分精致的彩釉瓷瓶。據說這瓷瓶是乾隆年間的真品,大太太娘家陪嫁過來的,沈老爺和大太太無比珍愛。

或許覺得瘋丫頭是個闖禍精,之前每次打掃林管家都會叮囑,千萬小心這個瓶子。夏依依對此格外留意,同時也牢牢記在了心裏。

昨天打掃完書房,夏依依悄悄在那個彩釉瓷瓶上做了點手腳:先是把瓶子挪到書架的邊沿上,然後用細線做了個套,松松地套在瓶子最底部。

幾個地方的打掃工作是輪流換的,今天輪到鳳丫打掃書房。

看到鳳丫蔫頭耷腦地往書房走去,夏依依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轉身對林管家道:“林管家,我肚子疼,先去趟茅房。”

林管家正在安排采買,顧不上夏依依,揮了揮手便算應允了。

夏依依又提醒道:“昨天我打掃書房好像看到有張椅子的腿松了,您有空去看看吧。”

趁人不註意,夏依依迅速溜到了祠堂的小巷子裏。透過雕花窗戶的縫隙,她看到鳳丫剛打來水,準備擦拭書桌。

時機正好!夏依依貓在窗下,將昨天留好的線頭用力一拉,線圈飛出窗戶的同時書房裏傳來了一聲脆響,緊接著便聽到了鳳丫的驚呼。

成了!

“你沒有動它怎麽會掉下來?難道它長了腳嗎……上次蘭花說是瘋丫頭打碎的,這次書房就你一個人,還不承認!”夏依依若無其事地回到花廳時,林管家的暴怒聲正在隔壁回蕩。

“真的不關我的事啊!”鳳丫的聲音帶著哭腔。

“……”

“我現在就去回太太,讓她來處置你!”

看到林管家氣急敗壞的身影經過花廳,夏依依幾乎要笑出聲來:林管家,您看到哪只椅子腿松了嗎?

大太太罰鳳丫打50手板,然後在堂屋前跪一天,還扣了三個月的工錢。紀嫂子不服氣,跑去跟大太太理論,結果也被罰了三個月工錢,兩姑嫂還差點被趕出沈家。

對於這個結果,夏依依一上午都在心裏偷笑:老太婆比她想的還要心狠手辣!

鳳丫罰跪,夏依依也被叫去幫著傳菜。聽說沈家大少爺這段時間都在堂屋吃飯,夏依依既興奮又緊張:興奮的是,她終於可以確定自己上次見到的花美男究竟是不是沈慕晨了;緊張的是,萬一被他認出來怎麽辦?

真是想什麽來什麽。傳到第四道菜的時候,夏依依一走進後院的巷子就看到一個清秀高挑的少年從沈家大少爺的院子裏走出來,他一頭整齊的短發,身穿一襲藏青色長衫,和那天一樣的青色布鞋,表情平靜淡然,身姿俊逸從容,即使在正午的陽光下,那張英俊的側臉也給人一種清冷的感覺。

不是他是誰?夏依依突然腳步一亂,手裏的托盤差點脫手。

沈慕晨也註意到了巷子裏的人,停下腳步朝這邊看了過來,他的目光將夏依依從頭打量到腳,最終停留在她臉上,深深的迷惑從他清亮狹長的眸子中升起。註視片刻,仿佛沒有看出個什麽,他不經意地搖了搖頭,便徑直走向了堂屋。

而夏依依則莫名其妙地楞在了原地,手心直冒汗。直到沈慕晨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她才漸漸回過神來,繼續把菜往堂屋送去。

這種感覺很奇怪: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變成瘋丫頭,任何人都有可能看出她的破綻,但她並不十分擔心。因為,只要她不犯錯,不被人抓住小辮子,那些人就不會對她怎麽樣。然而,看到沈慕晨她的心卻莫名慌亂,好像自己的秘密在他眼裏無處遁形。

就算被他看穿又怎麽樣,為什麽要怕他呢?夏依依打聽過:沈家大少爺性格內向,平日沈默寡言,跟家人都不是十分親密。除了近身侍候的芝蘭和虎子,他幾乎不跟其他下人說話。她作為沈家最下等的丫頭,即使有心也不一定能接近他,兩個毫無交集的人,她到底在怕什麽?

十穿小鞋的滋味

菜送到堂屋,李姐帶人過來的時候,夏依依還是感覺到了那兩束清冷的目光,他似乎在她身上尋找什麽。

中飯過後是一段比較悠閑的時光,在這段時間裏,即使是下人,只要不當班也可以去睡個午覺。

夏依依不是睡得住的人,而且中午被沈慕晨那樣打量,心裏總覺得怪怪的,更加沒辦法安靜地躺在床上。

芝蘭今天不當班,和杏兒一起回房間午睡去了,夏依依怕影響她們,一個人坐在後院的桂花樹下,以樹枝當筆在地上胡亂畫著。

這時,在沈慕晨房間當班的虎子跑來找她,“瘋丫頭,大少爺讓你去一下。”

夏依依一驚,立刻擡頭問道:“他有說叫我去做什麽嗎?”

杏兒和虎子年紀小,跟她又很親密,夏依依經常在他們面前不知不覺就忘了自己弱雞瘋丫頭的身份。

虎子撓了撓頭,黑溜溜的眼珠寫滿困惑,“他說有事想問你。”

大少爺平時跟他們都很少說話,他也不明白他怎麽會突然找瘋丫頭。

不會是被他看出來了吧?夏依依有種不好的預感。

瘋丫頭在這裏也才呆了半年,之前應該沒有什麽機會跟沈慕晨接觸,在他面前她是不是只要裝傻就可以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要在這裏混,這關遲早都是要過的。夏依依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走吧。”

沈慕晨的院子比三姨太的院子更大,但裏面沒有種花草,只有幾棵翠竹,然後就是一套石桌石凳,十分清靜簡單。進門右手是他住的地方,靠近房間便有股淡淡的中藥藥香,這大概是因為他經常生病熬藥的原因吧。

虎子把夏依依帶進了那間大的房間,走進去先看到的是書房,裏面有一排書架和書桌,她打掃過好幾多次書房,還不知道原來這裏也有這麽多書。

沈慕晨拿著一本線裝書從另一側的臥室走出來,看到夏依依便對虎子道:“你先出去吧。”

他還穿著吃飯時那身藏青色長衫。

以前看民國時期的電影或者電視劇,夏依依總覺得長衫很土,可不知道為什麽,沈慕晨穿著卻格外斯文儒雅,給人風度翩翩的感覺。

虎子一走,屋子裏的氣壓似乎驟然降了下來,夏依依瞬間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

沈慕晨走到書桌後面坐了下來,放下書神色淡然地盯著她,“你叫夏依依?”

他認出來了?

打死也不能承認!夏依依的手指不知覺地握了一下,臉上卻表現出一片茫然,並用力搖頭。

“那天不是你在水井邊跟我說千江有水千江月嗎?”沈慕晨沈靜的臉龐有了一絲不悅,更確切地說是不甘心,“還說什麽放棄是為了得到。”

本來那天他只是想去看看那棵桂樹,以為那個小丫頭想投井便本能地阻止,當時並沒有其他的想法。是她說的話吸引了他,雖然只有短短幾句,但每一句都別有深意。不僅僅是那幾句話,他甚至覺得那個小丫頭有種和常人不同的思想,她的想法遠超越了她的年齡,讓人耳目一新。

他向來不關心家裏的事務,也不喜歡親近任何人,但那個小丫頭,他就是很想找到她。

夏依依依然沒有出聲,只是加重了臉上的茫然,露出已經表演得能夠收放自如的呆萌表情。

經過這段時間的練習和實踐,她對自己的演技十分有把握,不管是最親近的周大娘和杏兒她們,還是刁鉆的紀嫂子,她分分鐘都能輕易蒙混過關。而在沈慕晨面前她卻不敢掉以輕心,他的目光像X光,一遍遍掃描她的臉,她覺得自己大腦的回路都快要被他數清楚了。

家裏的下人他可能認不全,但瘋丫頭他是聽過的,從飯桌上也好,還是無意中聽其他下人談論也罷,他聽說她是個瘋瘋癲癲,頭腦有點問題的丫頭。這樣的人怎麽可能說出那番話來?他竟然還把她叫過來問!沈慕晨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收回投向夏依依的目光,轉而盯著書桌,長睫抖動,喃喃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晚院子裏的小丫頭究竟是誰?為什麽她就像不存在似的?可他明明看到過她,和她說過話!

屋外傳來了蟬鳴,一聲接一聲,十分響亮。

蟬鳴越是響亮,越是襯托得周圍的環境安靜無比,似乎整個院子或者是整個世界都進入了午睡的狀態。

看到沈慕晨那兩道漆黑的劍眉皺了起來,俊臉寫滿困惑,夏依依突然有點於心不忍,她並不想欺騙捉弄他,但自己的行為就是在欺騙。

我不是瘋丫頭,是壞丫頭,欺騙花美男——沈慕晨的壞人!夏依依在心裏譴責自己。

沈慕晨長得實在是太帥了!夏依依的譴責沒有進行兩秒便被他帥氣逼人的臉吸引過去。

那晚月色朦朧,只覺得他氣質出眾,現在光天化日之下,他那張俊臉就這樣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在呈現在她面前:那濃密的眉,那清亮的眼,那整齊纖長的睫毛,那鼻,那唇……天哪!夏依依覺得自己都快要無法呼吸了。

這麽一個帥逼,怎麽可能短命?他要短命,她夏依依做鬼也不會放過老天爺!

夏依依還沈醉在美色中無法自拔,沈慕晨突然擡起頭來,輕聲道:“沒什麽事了,你回去吧。”

他似乎放棄了,深邃的眸光在她身上一閃而過,轉而不再看她。

這就讓她走啦?夏依依覺得自己還沒看夠呢。

要是在她的時代,她一定主動勾搭他,盡管她還沒有勾搭男神的經驗,畢竟之前也沒有遇到過男神啊。其實不在她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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